【兔虎】Second Love（02）
为了不让情人节企划的热潮随着时间消退，阿波罗传媒在这方面可以说是花了极大的心思。
将搭配情人节蛋糕的宣传照和访谈内容分成多个部分，于特定时段逐一祭出，情报更是配合市调反应作出公开，要做到完美精准的行销策略光是靠着英雄事业部的力量绝无可能。毕竟是以传播媒体起家的大公司，阿波罗掌控着休特尔比尔特市所有的媒体管道，由行销部成立的专案小组虽然只是其中被调派支援的寥寥数人，其专业能力也是令人刮目相看。
针对往年情人节商品做出分析，拟定了多个最稳定的宣传时机和促销活动，连可能出现的竞争对手也逐一比较，全是由于数个月前迫害到所有市民的危机被解除以后，不仅是备受瞩目的人气新英雄巴纳比，就连并购用来当“陪衬”的过气英雄Wild tiger也出现了支持者的声浪。
曾经停摆的fan club和BBS重新恢复运作，管理人缓慢地更新有关Wild tiger的资讯，但也都因为过于低调而呈现贫乏的状态。
为了带动起Wild tiger的人气，精明的商人脑子里立刻就画出了全新的商业大战蓝图。
“练习进行得还顺利吧？听说送男性巧克力是日本人的习俗，这可是为了Tiger量身打造的策略手段，最近他的人气也到了公司不得不正视的地步了……嘛、虽然和当初谈的条件不太一样，也还是请巴纳比君多多包涵。”
坐在背向布鲁克斯港的办公室里，罗伊兹拿着遥控器来来回回切换几个资料页面，全都是行销部针对这次巧克力蛋糕大战所收集的数据资料，里面不泛有关于东方城的些许商品画面，以及最受当地女性喜爱的包装设计，再根据这些东西结合居住在都市的女性喜好，创造出了全新的节气商机。
部分限量订单由Tiger&Barnaby手工制作，乘着这股浪潮即使没有抢到预订也可以由通路购买师傅制作的非限量蛋糕，就目前的效应来看相当成功，尤其是透过搜索引擎寻找像是“日本”、“情人节”和“Wild tiger”的关键字大幅提升，另外还出现了因为得知Wild tiger是第二代移民而感到震惊与好奇的人。
在丧妻后遭受挫折成绩一路下滑、最终变成垫底的过气英雄的几年里不看好他的东方人也逐渐改善了态度。
“不会的，能看到虎彻先生获得支持也是身为搭档的我的荣幸。”
嘴角上扬四十五度，橄榄石一般清澈的双眼自信满溢地直视前方，巴纳比露出了和镜头前无所差异的浅笑，就像发自内心为他的搭档感到高兴。
看到巴纳比比预期来得更好说话，罗伊兹似乎是松了口气，起先还拘束着的笑脸顿时间又扩大几分。他关掉了电视荧幕，指着巴纳比旁边的茶几上摆着的一个纸箱，撕掉的封条明示着那已经是拆开检查过的东西。
“那些都是这个月fans寄来的，就麻烦你帮我转交给Tiger君吧。”
巴纳比倾身拿过了箱子，从漆黑的箱口望进去隐约能看见里面摆在最上面的一两件物品，不外乎是些五花八门的杂物，当然也会有卡片或信，但公司的立场只是为了替英雄过滤掉不安全的物件，而不是窥探个人隐私，所以就算是像上司这样居于高位的人，也全然不知道那些信件的内容。
不过对他们来说，信件是写给巴纳比还是写给Wild tiger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然而拿着这个箱子的人却感到超乎了那些物品本身价值的重量。
这些东西是给Wild tiger但也是给镝木虎彻的。
而这些东西远比堆在自己家里数十箱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的东西还要来得沉重。
想起昨天下午虎彻离开厨房时异样的眼神，巴纳比就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把“似乎不太顺利”这样的话说老老实实出口。
“嗯，请务必由我来转交……练习也很顺利，多亏了虎彻先生，有料理经验实在是帮上了大忙。”
“是吗，没添什么乱子吧？”
罗伊兹忽然抬起眼，他背着光的脸陷入一片模糊阴影中，唯独那双属于商人的精明双眼仍旧炯炯有神，有这么一种说法，商人一旦抓住了某个固定的模式，便会对于往后旁人所给出的意外答案更为敏感，而恐怕他给虎彻所下的定义便是“不够可靠”或“吊儿郎当”。
可是蛋糕说穿了也只是蛋糕，由谁来做并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从这几个月以来的合作模式回到以往独自奋斗的情况，对于习惯了一个人的巴纳比来说，或许是事半功倍。
况且，有非得靠自己成功不可的理由──
巴纳比抱着箱子站起身，以没有半点犹豫的口吻说道：“十分完美，有机会罗伊兹先生也务必品尝看看。”
精明的商人很快就因为找不到疑点而摆了摆手，礼貌性道别后办公室又再度恢复了原有的安宁。
把要交给虎彻的箱子放到他的置物柜后，就顺便换上了运动服，巴纳比从昨天下午以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任何一封来自啰嗦的大叔的邮件。回想过去相处的半年，虎彻那上了年纪的唠叨几乎就像无孔不入的病毒一样，全面侵袭了他的生活，最麻烦的倒不是每隔一两小时就会传来的无意义转发，而是没有针对他所做的个人意见表达看法，便会不停被追问发生了什么事，简直比保母还烦腻。
然而经过半年的洗脑，现在忽然清闲下来反倒有些不太习惯。巴纳比几乎是每隔半个钟头就无意识地确认手机有没有讯息，今天则罕见地连灯号都没有亮起，他迟疑了一会儿，有些依依不舍地把手机收到柜子里，拿走了摆在里面的毛巾与水杯。
光是独自走在冷清的走道上，承受着两侧沿墙设置的电子照明同样冰冷冷的光线，巴纳比向来是少得可怜的耐性就快要被消磨殆尽。为什么会在温柔地哄过自己以后，又毫不在乎地推翻掉前一刻的温柔，就连自己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坦然说出口的话也轻而易举打发掉，种种疑惑不停盘旋在脑子里，让他彻夜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无论怎么想都摸不着头绪。
真是……过分的大叔……
如今的巴纳比就像是一脚插在泥沼里动弹不得的猎物，采用强硬手段前进的话，只会被那人用敷衍的态度喂食更多糖果，可是如果采用怀柔政策，他却又远比自己所想像的还要冷漠。
无论要离开还是等待被吞入，都已经无法抽身了。
巴纳比用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色苦恼着，走到了训练中心的大厅，熟悉的声音随着自动门开启迅速传入耳际，一扫心底的阴霾。
“哟，小兔子啊。”
还是穿着平时那一套衬衫和长裤的虎彻坐在休息长椅上，身旁围着火焰纹章和蔚蓝玫瑰，大概是意识到自动门开了才反射性抬头，哪怕只有短短不到半秒，他停顿尔后上扬的嘴角仍难逃巴纳比长期接受英雄学校训练而敏锐的双眼。
虎彻不同于西方人的五官，从远处望去现在正露出了朦胧的笑容。
“……迟到了呢。”
巴纳比转动着眼珠，像一只踏入了其他领地的动物，全身上下散发出警戒的气息。
原先保持着欢愉氛围的训练中心在他到来的同时参进了一股不甚协调的错觉，围在虎彻身边讨论著杂志的内森和卡莉娜用天差地别的态度对年轻英雄表示了欢迎。
“啊啦，是小帅哥呢。”
“来了个令人火大的家伙啊……”
“那个、抱歉啊……大叔今天睡过头了。”
用可怜兮兮模样搔着脑袋道歉的中年大叔要是在半年多前巴纳比是绝对不会加以理会的。然而现在比起他这副明显是要讨好自己的样子，更令人在意的是他昨天那寂寞得要死却又面不改色地在两人之间隔起一道墙的态度。
曾经被指责过面对镜头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半年多前这个男人也是像这样被他冷言冷语对待，不过当立场对掉之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一直以来人前人后都是那套不够利索的处事风格的大叔，用和往常没有区别的语句说出了截然不同的话。
听不出来是责备还是拒绝，为此苦恼了一整晚而难得在解决事件后首度失眠的巴纳比看上去虽仍散发着足以吸引女性目光的气质，向来反应两极化情绪的双眼却出现了不确定的波动。
“是身体不舒服吗？”
巴纳比这时候想起了刚才罗伊兹千叮咛万嘱咐一脸谨慎的面孔，有些担忧地问。
虎彻用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摆了摆手，说着“不小心把闹钟按掉了啊”就立刻转换了话题。
平日在办公室里三不五时抱怨着不会操作电脑而逃掉了赔偿报告书的虎彻，今天异常没有换上训练专用的运动服，同样属于他的水杯和毛巾也就没有出现在这个地方。
注意到这点，巴纳比迟疑着进行起臂力训练。
火焰纹章内森和蔚蓝玫瑰卡莉娜热衷地进行着关于再过不久即将到来的情人节话题，虎彻还是像平时那样在不太合适的时机插着话，然后一率被无视掉了。
“呐呐，玫瑰酱一定会收到很多fans送的花吧？”
内森兴奋地用那涂了粉红色指甲油的修长指尖攻击着卡莉娜纤瘦的臂膀。由于是打着偶像为卖点，蔚蓝玫瑰的人气可以说是无关乎英雄与否，几乎通吃了男性和部分热衷流行的年轻女性，每逢节庆总不意外收到许多爱慕者的献礼。
他可就没那么吃香了，虽然支持者也不在少数，但自从龙之子和蔚蓝玫瑰等人加入英雄行列后，就瓜分掉了元老英雄们的人气。
再者，性向公开后也难免影响到部分支持者的观感，尽管这是个支持自由恋爱的城市。
“花送多了也很厌烦啊，我又不是特别喜欢那种东西。”
尚在青春年华的少女红着脸噘起嘴如此说道。
虎彻听见她的抱怨，脸上出现了成年男人──尤其是有了孩子的成年男人属于慈父的眼神。
“妳很适合花的嘛，嗯我想想……玫瑰花吧？年轻女孩子就是这点可爱啊哈哈！”
“乱、乱七八糟地说什么啊你这个大叔！”
卡莉娜的脸着了火似地一下子烧得通红，比起刚才更加醒目。她胡乱抓起自己搭在颈子上的毛巾，用可以说是泄愤的力道塞进运动包里，在内森加油添醋地“真不懂得珍惜啊”的调侃声中把头转向了没什么心机的虎彻。
“T、Tiger……情人节会收到礼物吗？”
“哎？”
虎彻呆愣着瞪大了眼，当然不只是他，连坐在机器上进行训练的巴纳比也在众多往来的交谈中难得地把目光从正前方空地移开了。
内森向来闪烁着魅惑的双眼悄悄浮上一层暧昧薄雾，连同四周围也一并被染成了桃红色。巴纳比皱起眉头，隐约感觉嗅到巧克力糖浆的气味，浓烈得几乎让人发晕。
但就在虎彻还来不及对这番问话做出有效反应前，青春期少女迅速地自我推翻掉了询问。
“啊啊，想也知道新来的比你有人气啦！谁会送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礼物啊！”
虎彻破天荒没有继续追着这个话题抛出更多辩驳，实际上他的人气正逐渐攀升是不可置否的事实，英雄卡的销量比起往年多增加了一两张也勉强能够解释为进步。
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虎彻了解得并不够多，几乎可以说是全然陌生。曾经不止一次被女儿责备，但说到底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后知后觉的他也仅能记取一次的教训，以后又会重蹈覆辙，几次以后中年大叔便只能用乱枪打鸟这样可笑的方法取悦女儿。
而巴纳比听见了“新来的”这样的字眼，足以拱成一座高山的眉头眼前就要突破某个海拔了。况且，来自fans的礼物也是刚才才从自己手上放到了搭档的衣柜里。
那个箱子里面装了什么呢？巴纳比不禁臆测起来。
他的故乡东方城那里的人，他们了解他吗？
客观因素来看巴纳比二十多年来不停追寻着噬身之蛇的真相，将全部的精力投注于复仇，宗教信仰上还是一张白纸，虽然直到现在为止他也只相信着自己以及虎彻，不过渐渐地愿意接受其他诸多说法，比如血统与地缘。
听说含蓄的东方人不会刻意表达出自己的愤怒与忧愁──这点也是在杰克一战后，猛然惊觉自己从未试图了解虎彻的巴纳比利用网路搜寻而来的一点讯息。
对于他一贯温柔的态度，尽管得知了这点讯息也总是会陷入茫然之中，凡是遇到有关于镝木虎彻的事情大脑思考就会像报废的机械一样变得极其迟钝不中用，甚至可以说是因为太过害怕而从小心翼翼转为消极。
不想把这个叫镝木虎彻的男人再让给其他人。如果无法仅靠一个眼神就理解他，那么就用百倍速度追上他的想法。
和好不容易弄到心爱玩具的男孩一样，这种毫无理由自巴纳比心底滋长的嫉妒幼苗在一个不留神间埋入了深处，用细密的根紧紧缠绕着思绪，不留空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