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气

AO3:kanna520
亲亲妹妹@兔洛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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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虎】Souvenir de Mortefontaine

翻硬盘的时候发现了一篇2011年的兔虎文,应该是写了之后好像从未发表过,因为觉得太矫情肤浅,不过事实证明了人还没出社会的时候都是矫情的,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当时写这个干嘛,简直语焉不详




  巴纳比四十六岁那年春天的一个清晨虎彻去世了。

  葬礼办在市区近郊的一处别墅,那附近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在两个世纪以前,或者是更早,潜藏在人类本性中的毒瘤便悄悄地埋下了深根。作家哈里特‧比彻‧斯托透过笔下的墨水讲述了一个黑奴的故事,残酷无情的种族歧视,这成了日后废除奴隶制度最佳催化剂。基督的爱建筑在抚慰人类相互迫害的痛苦中。书籍出版后的数年内,南方地区与北方的战争规模逐渐扩大,抗议征兵的休特尔比尔特工人们结成了队伍由此攻打北方政府,人们为了躲避战争耗损物资所蔓延的怪病选择离开了家园,则是发生在此处。战后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年轻人涌入了城市,他们留在那里工作赚钱,复兴这个国家的商业贸易,使得休特尔比尔特涌入了大量外来民族,疯狂的移民潮使得这片土地逐渐繁华起来,然后那些离开家园的人们喜欢上大城市优渥的物欲则再也不愿意回来了,少数留守在当地的老人们接连死去。

  NC1932年,世界首位基因突变的NEXT发迹于休特尔比尔特市。花了近两百年告别蛮荒与战争的人类对于科学抱持着激进的态度,不断试图通过研究解开NEXT存在的真相,一部份宗教学者则认为这是上帝透过人类显示了祂的神迹,过去那些热衷于指责怀爱伦抄袭的评论文受到教会驳论,异象使得沉寂一时的假先知再度挂上神的旨意四处行骗,犯罪率大幅提升。在此八年之内,法令通过NEXT成为“英雄”一职,做为主宰往后主流媒体的Apollon Media正式开设Hero TV,Mr.传奇以首代英雄之姿风靡休特尔比尔特。这只是一切的开端。

  NC1940年诞生的镝木‧T‧虎彻从未想过自己最后会埋葬在这处别墅,往后关于他和他此生唯一的搭档巴纳比‧布鲁克斯二世的文献资料里只记述了他还做为英雄时居住的Bronze Stage的宅邸,绝大多数人坚信这个一生为正义奉献不求回报的老英雄死后将永远守护着故乡Oriental town,那里沉眠着他年轻早逝的妻子与镝木家族,而少部分研究英雄的学者却并不以为然。实际上买下近郊这栋房子那时虎彻便很喜欢这里,距离市区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他后来以英雄二军身分重新回到都市工作那段日子里成了另一个生活重心,所以怎么样也坚持着要支付一半金额,巴纳比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屋主是个上了年纪有着一口南方口音的男人,他的女儿在都市里的工作上了轨道,难以抽空过来照料他,便为他找了一处环境良好的疗养院,他必须离开这个活了将近半辈子的地方,于是这栋房子也不再被他们需要。

  虎彻他们以不算太高的价格买下了这栋老房子,附近有一座湖,做为休假时是个很适合同游的地方,尤其是春季和夏季,湖畔边新长了翠绿的草地,有一棵见证了战争而未能在险恶环境中死去的大树,至今依然伫立在湖边度过无数个日夜。湖畔时常会泛起薄雾,模糊了远方清澈蔚蓝的天空,澄黄色光线穿透过古木枯瘦的枝头,洒落在草地上,沾在上头的露水则使得这片草地成了波光粼粼的河面,那么美,那么恬静。

  每当他们安排了假期便会带着小枫一起来到这处别墅。每个早晨阳光从窗户照进卧房,亲吻着巴纳比白皙的侧脸时,隐约能在耳边听见男人沙哑而低沉的嗓音,轻声朗诵着他们同样喜欢的《神曲》的最后几个章节。

  巴纳比在朦胧中幽幽转醒,厄夜已去,白日灼灼,过去痛苦的梦魇不再重现,如今他们已走出那片险恶的黑林,终有一天和平会到来。

  夜里,虎彻则是像他的父母亲那样靠在身旁,为他讲读童年尚未听完的故事。这时候的他们活在安稳所带来的富裕之中,喜悦在眼眉间留下了痕迹,正如同其余那些平凡的人类,毫无二致。

  来参加这场葬礼的人并不多,昔日的英雄们也难以逃脱命运磨难,神情间偶尔流露出疲倦老态。几个较巴纳比年长的他们和逝去的老英雄同样年纪,一起并肩奋斗渡过了绝大多数的时光,而今在他们沉默的唇畔边巴纳比看见了一种向往,还有缅怀。他们在心底为虎彻祝福,挺拔的身姿即便是难掩忧伤也不减年轻时的风采。

  他们站在那里,各自垂首,和煦的日光衬托着那一张张沉淀了思念的面孔,风轻抚过同样半褪色泽的几缕银发,他们注视着巴纳比的目光里有了些怜悯,在早些年为他父母,布鲁克斯夫妻报仇那时尚未出现这样的目光,他们对他说:我亲爱的兄弟,有一天你我也要去到那里,在上帝的脚前为我们年轻时所犯下的罪忏悔。

  从前的审判官尤里‧潘卓夫在距离他们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伫立良久,他将一份关于Wild tiger的司法局复制资料交给了他,告诉他阿波罗传媒将会在那座都市的某一处大楼里为市民挚爱的老英雄建立一座铜像,或许还会在博物馆内设立一间资料室。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审判谁的过错,至于谁能够走得更好,也唯有神才知道。尤里思索着,似是在安慰却又像是陈述一分领悟那样喃喃地说。

  巴纳比和他们一同在胸前比划着,做出了祈祷的手势。他想是的,尽管他们拯救了许多人,行正义之理,可这些并不能用以掩饰他们为此而牺牲掉的生命,他们都像这个逝去的老英雄一样爱着这个世界,无论对错。

  巴纳比张望着自己的手,如今亦是布上了些许皱纹。他年轻时是个相当俊美的男人,神在他身上赐予了极大恩惠,直至今日那些风貌依然清晰可见,而他身体中所流淌的属于贵族后裔的鲜血,正如同神态间所倾露出的温柔与骄傲。

  葬礼很快便结束了,这里又重新恢复宁静,只剩下他和虎彻的女儿与她的孩子。很快地,或许再过不久之后这里将再不会有人,而自己说不定也不会再见到那些人。虎彻从他们身上,心底,带走了某些只存在于他们回忆中的乐章。

  他走得还太早,五十五岁,对一个人类来说才生命才刚走过一半,但对于一个NEXT,尤其是英雄来说,为巴纳比和这座城市所挡下的那几片烧伤,虎彻年轻时不断累积在他单薄身躯上的伤痕即是正义刻化在他灵魂里的圣典,永生伴随,比起任何的爱与希望更加牢不可催,他的意念,他的精神如同他们所有人应当坚守的信仰,永不磨灭。

  巴纳比这回是真正地辞去了工作,几乎是一夜之间他深刻地感觉到体力不如往昔,不知是否打击过大,即使未能从他从容不迫的脸上找出丝毫痛苦,残酷的命运却先后剥夺了虎彻和他的能力。他想起了有这么一个说法,NEXT的能力原先就不属于他们,那是上帝派了使者来到这个世上,愿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而现在这个世界尚且平静,他们死去以后还会有更多其他人的传承这份旨意,巴纳比从不眷恋那些不应当属于自己的物事,现在他的任务已经结束。

  他在这处别墅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约是NC1999年的春至夏末,为Wild tiger记述传记的女作家透过劳埃德找到了这里,她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德国裔休特比尔特人,一生立志要成为战地记者,对于一个已死之人怀抱着憬仰,像其他那些未能参与这段历史的孩子们一样,肃穆地聆听长者讲述他与他的搭挡,那些确实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故事宛若古老的传说,而他,巴纳比的眼底则流露出敬爱和眷恋。

  他们就坐在湖畔边,这里的景色十年依旧,在日光未明时能够听闻悦耳的鸟鸣,湖面映照着远方茂密的树林,湿润的草地上零零落落地开着野花,模模糊糊如一幅画,光景交融,巴纳比想起了当年和虎彻与小枫一同坐在树下谈天的日子,他们都很喜欢这里,富有原始的生息,足以暂时忘却苦痛,恍若梦境。有时候他们一同唱歌,虎彻和小枫用他所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然后彼此相视而笑,虽然他们终归是异乡人,却同样站在这片土地上,一起生活,一起迎接死亡。有时候巴纳比也会抱着他,什么也不说,他们一同凝视着这里的景致,深深烙在心底,直至日暮。

  这里像极了他们曾一同看过的一幅画作,巴纳比缓缓地对她说着当年同样对虎彻说过的话:这里,这儿,我们把它取名为孟特芳丹。

  女作家侧望着他若有所思的脸,金色睫毛覆盖住与这处绿湖相辉映的眼眸,使人无从得知他的情绪,她所携带的笔记本里还留有为了这次采访而收集的剪报,泛黄的纸张上,透过油墨仍可见得他过往英姿焕发的模样,年轻且又自信,恍然间她意识到自己正经历了一场缓慢无声的葬礼,在这个即将年老的男人身上,他将她和那个素未谋面的老英雄串连在一块儿,而她自己则是用双眼记录着另一种生命的终结,心的终结。

  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无情的暴虐与杀戮才是死神所统治的一切。死亡以截然不同的面貌向他们展示了无边无际的怀抱,绝望或是救赎,恐惧或是解脱。

  她忽然难过得默默啜泣。

  巴纳比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手绢递去给她,微笑着同她说:无论如何请您记得,在我心里他仍然犹存,施泰因小姐。

  他们沉浸在庄严中结束了数天断断续续的交谈,她向巴纳比道谢,承诺了会将整理好的稿子亲手交给他过目,老男人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他还想再待一会儿,虎彻的女儿代替他送走了客人,这时正是接近正午,他独自坐在湖畔边,纹丝不动,光线穿过几片干枯的黄叶,从枝头缝隙中洒落到肩上,在足尖拉出了难以辨别的黑影。

  巴纳比在这数十年里未曾再重复年幼时的恶梦,滚烫的火光抑或冰冷的雨水,都从脑海内失去了应有的色彩与温度,就连马贝里克的死也只不过是众多生命殒落的其中一粒尘埃。他们都是如此渺小,而现在他想起虎彻当时的那番话,“你还太小,你并不懂得,即便有一天你长大了,终究超越不过我”竟是清楚地体悟了这里头的涵义。

  四十六岁,现在的他还是太小,他超越了四岁的自己,超越了十多岁的自己,超越了二十多岁的自己,暂时告别英雄那一年里学到太多,成熟得过快,褪去了冲动和稚嫩,时间在他身上创造出新的奇迹,然而在镝木‧T‧虎彻的眼里,他始终少走了十年的路,不够,远远不够。

  他茫然地想着,现在那里是什么样的世界,死后的世界,他也全然未知。写下了那些书的评论家,还活着的那些人,他们知道吗?一点泪水踌躇在他微微凹陷的眼窝边,凝聚成水气,巴纳比把手探向口袋,才忽然惊觉手绢留给了那个年轻女人。他在口袋里摸索到一张旧照片,由于数十年来被保存得良好,至今未有皱褶。照片上东方男人和女人紧紧相依,环抱着他们的孩子,刚诞生在世界上的唯一一个女儿,幸福满溢。

  回忆如同一条绵长的河流,源源不绝地涌入了四肢百骸,巴纳比感受到夏季的暖风拍打着他的背,好一会儿思绪静止。虎彻的女儿枫和那位女作家谈了些话,花去一点时间,她在多年前嫁给了一个和巴纳比一样优秀的美籍男子,现在的她俨然和母亲拥有同一张面孔,蓄留着黑色长发,文静优雅。她牵着尚且年幼的儿子来到湖畔边,所有悲伤及欢欣在此处展开,亦在此处延续。

  孟特芳丹,这里有他们的回忆。

  巴纳比先生。她轻声开口呼换他的名字,老男人顿了一顿,半转过头来,金色的卷发虽已被修剪至耳垂,却仍然美丽。她突然感觉到现在开始这个如同父亲般尊敬的男人应当由自己守护。

  枫走到他的身旁坐下,一如过去无数个春和夏季,鼻间充斥着清草的芬芳,还有应该是父亲身上的东方城的气息。她把手覆到了巴纳比拿着照片的那只手背上,这双臂膀在她年幼时曾救了她一命,与她父亲同样可靠。

  您看上去有些疲倦了。她直直望着前方这样说道。我来为您读一段诗吧。尔后温细的嗓子用那参杂了些许东方口音的腔调,低声吟诵:

  因此,那神圣的战士队伍就在我面前,

  展示成洁白玫瑰的形状,

  而基督曾在他的血泊中娶她为新娘;

  但是,另一批战士则在淩空翱翔,

  他们观看和歌唱使他们产生爱心的那位的荣光,

  他们也观看和歌唱善,正是善使他们如此不同凡响,

  他们正像一群蜜蜂,

  时而飞入花丛,时而又返回原地:

  在那里,它们的辛苦会产生甘,

  他们落在那巨大的花朵里面:

  那花朵装饰着那么多的花瓣,

  他们随即又向上飞去,飞到他们的爱永久栖息的空间。

  巴纳比闭上了眼,夏末微热的温度透过女人掌心传递过来,他直挺的腰板不自觉地蜷缩着,想要找寻求一个方向倾靠,小男孩挨到了他的身旁,知趣地玩弄着花朵,他们一同聆听,相互依偎。

  恍惚间巴纳比看见那个东方男人迎面走来,步伐稳健,消瘦的面孔使得五官深深陷入鼻梁所设下的险峻试炼中,双眼细长,铁锈色眼瞳经过时光洗练而流露出祥和与宁静,仿佛是为了平衡天性中与生具来的随性,不盲从任何固有教条,亦不被礼仪及其余外界压力所束缚。他饱受风霜洗礼的眼纹蕴藏一切未知的爱,对他,还有这个他们同样深爱的世界。



Fin.



注:

Souvenir de Mortefontaine(孟特芳丹的回忆)-法国巴比松派画家让-巴蒂斯‧卡米耶‧柯洛所绘

黑林:《神曲》地狱篇1-1

虎彻与枫所朗诵的章节:《神曲》天堂篇-洁白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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